,却只觉得一种沉重而又无边无际的凄凉正压着他。 卿云无心再去思量任何事,两行清泪便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从他眼中滑落。 “我想你应当不是会寻死的人。” 背后传来人声,卿云猛地转头。 是李崇。 李崇身穿月白常服,身边没有侍从宫人,只一个人负手立在他身后。 “齐王殿下……” 卿云连忙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下脸,向李崇行了一礼。 李崇默默上前,递出了自己的帕子。 卿云没有接。 李崇道:“擦擦吧。” 李崇见卿云仍低着头,便道:“上回不已领过我的情了,何妨再领第二回 ?” 卿云抬起脸。 李崇的面容和皇帝仅有三分相似,他继承了皇帝的鼻梁和下巴,显得冷峻而高不可攀,可此刻的李崇在卿云面前却让卿云感觉有几分温柔。 卿云接了帕子,“多谢王爷。” 李崇向前走了一步,让卿云在他背后拭泪,“发生什么事了,哭成这样?” 卿云擦干净面上的眼泪,低声道:“王爷难道不知道吗?” 李崇道:“我只知今日围场林子里,有人抱着马冲出来。” 卿云也向前走了一步,面前湖水盈盈,他淡淡道:“那便就是这事了,”他无力地一笑,“出了个大丑,给大家逗个乐也好。” 李崇双手负在身后,半晌,他轻声道:“本王不觉得丑。” 卿云猛地看向李崇。 李崇神色淡淡,他是皇子,是王爷,和李照还有皇帝一样,大部分时候也都是喜怒不形于色,可卿云却从李崇此刻的面容看出了一丝丝的同情。 “要讨父皇的欢心,”李崇看着湖面,面无表情道,“很难。” 卿云浑身一颤,他蓦然想起了丹州之事。 当年,丹州之事,李崇鞍前马后,那般出力,却也是被皇帝蒙在鼓里,从满心欢喜到跌入谷底,当年的李崇何尝不是今日的他呢? 卿云看着李崇的侧脸,尽管二人身份云泥之别,卿云心下却觉着至少李崇是能明了他此刻心情的。 二人都静静地没说话,只一同沐浴着月光。 “原是出来走走散散心,”李崇缓了口气,神色又恢复如常,看向卿云,“倒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你,如今在宫里,可还好?” 卿云苦笑了一下,“好不好的,便是如此了。” 李崇道:“你不像是会说这般灰心话的人。” 卿云再次看向李崇,兴许是因为李崇救过他,也兴许是因为李崇和他“同病相怜”,不知怎么,卿云对李崇丝毫没有对太子皇帝那种身份上的距离,他看李崇时,也并不觉得自己大胆,仿佛他这般看李崇,是很寻常的事。 卿云道:“王爷为何会这么说?” 李崇道:“我想一个小小年纪能登顶高位又跌入谷底,却还未放弃的人,是不会轻易认命的。” 卿云心中微震,他没料到第一个同他说这样的话的人会是李崇。 卿云不禁反问道:“那殿下你呢,你认命了吗?” 李崇似没料到卿云会这般反问,他神色微怔,却未回应,只转头重又看向湖面。 风从旁的林子中穿来,将两人的衣袂轻轻吹起,李崇转过身,道:“君心难测,你好自为之吧。” 他说罢,便迈开步伐,却听他身后的卿云缓缓回道。 “不成功,便成仁。” 李崇脚步停下。 “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。” 卿云转过身,他看着李崇挺直的背,轻声道:“夜深露重,王爷保重。” 卿云从李崇身边擦肩而过,那点凄凉的心思不知不觉间已烟消云散。 尊贵如王爷,亲近如父子,李崇都难以讨得皇帝的欢心,他这点受挫,又算得了什么? 只要皇帝没杀他,皇帝还对他有兴趣,无论是哪种兴趣,他就还有机会。 卿云深深地握住了手掌。 回到营帐中,宫人不必卿云开口,便又送来了热水和吃食,有一道说是皇帝今天猎到的熊掌。 卿云看了就反胃,也不客气,直接让宫人拿走,宫人神色为难,便只端在一侧。 吃了些东西,又重新梳洗干净后,卿云穿着寝衣躺倒在床。 皇帝待他,是特别的。 因他是李照心爱的内侍。 而李照,是他最心爱的儿子。 卿云阵阵冷笑,他很怀疑皇帝对李照的父子之情有多深,他看重李照,无非是因这太子是他一手调教,最合他的心意。 卿云慢慢蜷紧身体。 皇帝的确很难讨好,但一旦合了皇帝的意,便能获得皇帝近乎冷酷的偏爱。 无论李崇有多么努力,李照的太子之位便是稳如泰山。 卿云轻轻呼着气,李照真的和皇帝很像,他们都是心性极其坚定之人,一旦认定,便再不改变,根本不会在意旁人。 当年东宫诸臣都反对李照再探丹州,李照偏是一意孤行,他不肯放过丹州那帮人,这种固执便是皇帝教给李照的吧?皇帝发觉李照坚持派杨新荣重去丹州,心中一定很满意。 倘若,他也能像李照那般获得皇帝的偏爱,恐怕便是秦少英也难以招架他的复仇。 卿云手掌一点点揪住身前衣襟。 今夜皇帝抚摸他的时候,他怕极了,也恨极了,可是……以皇帝的性子,如若他不想碰,是不会碰的。 他是皇帝,自然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折辱他,何必亲自动手? 身前的衣襟已被揪得一团凌乱,卿云深深地将脸埋下。 他绝不认命。 * 翌日,卿云神色如常,前去伺候皇帝,只是同其他内侍一般恪守本分,连头也不抬一下,没他的事,便立即回营帐休息,一刻也不在皇帝面前多待。 后头几日,轮不着他,他干脆躲到马厩那儿。 那日,烟霞驮着他也受了极大的惊吓,也不愧是匹好马,那般漫天箭雨之下,再害怕也终究是没将他甩下马。 卿云拿了松子糖喂她,烟霞舌头一气卷了,吃得很香甜,卿云面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,抬手摸了下烟霞的脸,“你啊,被我挑中,算是倒了霉了……” “公公此言差矣,”饲养马的宫人连忙道,“烟霞驮了您跑那一趟,皇上前几日吩咐,说要带她回御林苑去呢。” 卿云看向那宫人,“在御林苑,会比在这儿好吗?” 宫人道:“那是自然!” 卿云看向烟霞,那双温柔的眼睛正无怨无悔地看着他,仿佛无论旁人怎么对待,是好是坏,她都是那般恬淡从容。 卿云垂下脸,将脸贴在烟霞面上,对那宫人道:“能将她牵出来吗?我想再骑骑她。” 按规矩来说,这里的马全是皇帝的,除非皇帝允准,没